第一章密室铁鞋
江南的梅雨总是来得突然。陆小凤站在屋檐下,看着雨帘中模糊的街景,四根眉毛被水汽浸得微微下垂。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——苏州城西的杏林巷,更不该在这样一个潮湿的清晨,站在"圣手仁心"宋问草的医馆门前。
"陆大侠,您总算来了。"
金九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这位六扇门总捕头今日未着官服,一袭藏青劲装,腰间悬着鎏金错银的判官笔。他眉头紧锁,额角还挂着未干的雨水。
"金捕头亲自相邀,陆某岂敢不来?"陆小凤转身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唇上两撇修得整整齐齐的胡子,"只是不知这宋神医的案子,为何非要我来插手?"
金九龄压低声音:"因为死者身边,发现了这个。"
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,小心翼翼地展开。帕子上赫然印着半个鞋印——铁鞋印,鞋底纹路清晰如新,边缘处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。
陆小凤的瞳孔骤然收缩。十五年前,那个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。但他只是轻轻吹了声口哨,将惊讶化作一缕悠长的气音。
"进去看看吧。"金九龄收起帕子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医馆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,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。宋问草的尸体还保持着被发现时的姿态——仰面倒在书房的地上,右手捂着胸口,左手向前伸展,似乎死前想要抓住什么。他面色青紫,双目圆睁,嘴角却诡异地微微上扬,仿佛在嘲笑什么。
"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。"金九龄指着雕花木窗上的铜栓,"发现尸体的是宋神医的药童,他清晨来送早茶,敲门不应,从窗缝看见主人倒地,这才报官。"
陆小凤蹲下身,仔细查看尸体。宋问草约莫五十岁年纪,须发斑白,此刻却像一株突然枯萎的老树。他右手五指深深陷入胸口的衣料,指甲缝里隐约可见些微黑色粉末。
"有趣。"陆小凤从袖中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丝绢,小心地刮下那些粉末包好,"金捕头可曾验过死者身上其他伤痕?"
"除了胸口内伤,别无外伤。"金九龄摇头,"但奇怪的是,宋神医心脉尽断,却不见外力击打的痕迹,像是"
"像是被某种阴柔内力震碎的。"陆小凤接话,目光扫过书房每个角落,"更奇怪的是,既然门窗紧闭,凶手是如何进来的?又是如何离开的?"
他的视线突然停在书案下方——那里有一块地砖微微凸起,边缘处沾着些许泥土。陆小凤用指尖轻叩,地砖发出空洞的回响。
"密室不密啊。"他笑着掀开地砖,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,刚好容一人通过。洞壁湿滑,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脚印——铁鞋的印记。
金九龄倒吸一口冷气:"这"
"十五年前,铁鞋大盗作案后总喜欢留下这样的印记。"陆小凤拍拍手上的灰尘,"但那人明明已经"
话未说完,他突然顿住,俯身从书案抽屉的夹层中抽出一本薄册子。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小字:醉仙灵芙。
"这是什么?"金九龄凑过来。
陆小凤快速翻阅,眉头越皱越紧:"一种西域奇毒的配方和解法。宋神医最近在研究这个?"
正当两人专注翻看册子时,窗外突然传来"咔嚓"一声轻响。陆小凤身形一闪,人已到了院中。雨幕中,一道黑影正翻越西墙。
"留下吧!"陆小凤袖中飞出一道银光——是他的独门暗器"凤翎箭"。黑影闷哼一声,却去势不减,转眼消失在巷弄间。
陆小凤没有追赶,而是弯腰捡起对方遗落的东西——半片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衣角,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小小的曼陀罗花。
"看来有人比我们更关心宋神医的死。"他捏着那片衣角回到书房,发现金九龄正对着书柜发呆。
"陆兄,你看这个。"金九龄指着书柜暗格中露出的一角羊皮纸。
陆小凤抽出羊皮纸,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、时间和地点,最上方赫然写着"铁鞋案卷"四字。
"宋问草在私下调查铁鞋大盗?"金九龄声音发紧,"他一个大夫,为何"
"也许他不仅仅是个大夫。"陆小凤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幅《扁鹊问诊图》上,突然伸手掀开画轴——后面竟是一个精巧的暗格,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青瓷小瓶。
瓶身上贴着标签:七叶琉璃盏。
第二章醉仙灵芙
"七叶琉璃盏?"金九龄疑惑道,"这不是西域传说中的宝物吗?据说能解百毒。"
陆小凤拔开瓶塞,小心地嗅了嗅,立刻打了个喷嚏:"空的。"他将小瓶收入怀中,"但留下了一股奇特的香气,像是"
"像是醉仙灵芙。"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陆小凤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。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的人,江湖上不超过五个,而声音如此好听的,只有一个。
"花满楼,你来得正好。"陆小凤转身笑道,"闻闻这个,是不是你上个月提过的那种西域奇毒?"
花满楼白衣胜雪,手持一柄青竹伞,虽然双目失明,却仿佛能看清一切般准确地走向二人。他接过小瓶,轻轻一嗅,眉头微蹙:"确是醉仙灵芙的气味。此毒无色无味,唯有在特制的琉璃盏中才会散发这种兰麝之香。"
金九龄惊讶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翩翩公子:"花公子如何得知?"
"因为我半个月前刚帮宋神医鉴定过一份醉仙灵芙的样本。"花满楼转向陆小凤,"那时他告诉我,有人要用这种毒害人,他正在寻找解毒之法。"
陆小凤摸着胡子:"所以他收集'七叶琉璃盏'是为了解毒?那铁鞋印记又是怎么回事?"
花满楼摇头:"这我就不知道了。不过"他忽然转向窗外,"有人来了。"
脚步声由远及近,很快,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,手里捧着一个木匣。
"老爷!老爷!"少年喊着,突然看见地上的尸体,木匣"啪"地掉在地上,几株紫色的草药散落出来。
陆小凤眼疾手快地接住一株,放在鼻前轻嗅:"醉仙灵芙的原株?"
少年扑在宋问草身上嚎啕大哭:"老爷让我去城外采这些药草,说今日有大用,怎么怎么就"
金九龄扶起少年:"别急,慢慢说。你家老爷最近可有什么异常?"
少年抽泣着:"前日起,老爷就神神秘秘的,总说有人盯着他。昨晚他让我天一亮就去采这些紫花,说能救人性命"他突然抓住金九龄的衣袖,"大人,一定是那些人害了老爷!"
"哪些人?"陆小凤追问。
"西域来的商人!"少年咬牙切齿,"他们三天前来找老爷,说要买什么'琉璃盏',老爷不卖,他们就威胁说'铁鞋踏处,寸草不生'"
陆小凤与金九龄交换了一个眼神。铁鞋大盗十五年前伏诛,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。如今铁鞋再现,是有人借名行凶,还是当年案有蹊跷?
"小兄弟,"陆小凤拍拍少年肩膀,"那些西域人长什么样?住在何处?"
少年摇头:"他们都戴着面纱,只记得领头的手背上纹着一只蝎子。听口音像是从楼兰一带过来的,住在城东的胡商客栈。"
陆小凤点点头,转向花满楼:"花兄,能否请你照看这里?我和金捕头去会会这些西域来客。"
花满楼微笑:"自当效劳。不过陆小凤"他忽然压低声音,"小心那醉仙灵芙。此毒最可怕之处,在于中毒者会笑着死去,就像宋神医这样。"
雨还在下,陆小凤和金九龄冒雨向城东赶去。路上,金九龄突然问道:"陆兄相信铁鞋大盗还活着?"
陆小凤摇头:"死人不会穿鞋。但活人可以扮鬼。"
胡商客栈是苏州城最大的异域商队落脚处,三进院落,装饰着彩绘的穹顶和雕花的廊柱。陆小凤和金九龄刚踏入前院,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二楼传来。
"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!你们再纠缠,别怪我不客气!"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。
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几声闷响。陆小凤身形一闪,已经上了楼梯。二楼走廊上,三个西域打扮的大汉正围着一个锦袍商人,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。
"几位,有话好说。"陆小凤插到双方之间,笑容可掬,"打坏了东西多可惜。"
为首的大汉手背上赫然纹着一只黑蝎子。他警惕地后退半步:"汉人,少管闲事!"
陆小凤笑容不变:"在下陆小凤,这位是六扇门金捕头。听说几位在打听'七叶琉璃盏'?"
蝎子纹身的大汉脸色骤变,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地面。"砰"的一声,浓烟瞬间充满走廊。陆小凤屏息前冲,却只抓住一片衣角——西域人已经破窗而逃。
"追!"金九龄喝道,却被陆小凤拦住。
"不急。"陆小凤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皮囊,里面装着几枚金锭和一张折叠的羊皮纸。展开羊皮纸,上面用西域文字画着一幅地图,标注着一个地名:孔雀山庄。
金九龄皱眉:"他们要去孔雀山庄?那不是"
"铁鞋大盗最后一次作案的地方。"陆小凤收起地图,"看来我们得去会会这位庄主了。"
就在这时,客栈老板战战兢兢地走过来:"两位爷,那些西域人留了东西在房里"
陆小凤随老板进入客房,发现床底下藏着一个铁盒,盒中整齐地码放着三双铁鞋——与宋问草案发现场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每双铁鞋的鞋底都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。
第三章孔雀山庄
暮色四合时,陆小凤和金九龄站在了孔雀山庄的大门前。山庄依山而建,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,门前两尊石孔雀昂首展翅,眼中镶嵌的绿宝石在暗处幽幽发亮。
"好重的杀气。"陆小凤摸着胡子感叹。
金九龄叩响门环,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。许久,大门"吱呀"一声开了条缝,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。
"两位何事?"老管家声音嘶哑,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来客。
金九龄亮出腰牌:"六扇门查案,请见叶庄主。"
老管家面色一变,犹豫片刻才拉开大门:"庄主身体不适,两位请随我来。"
穿过曲折的回廊,陆小凤注意到山庄内处处透着诡异——假山石排列成奇特的阵势,池塘里的锦鲤全是罕见的墨色,就连栽种的花草也多是夜间开放的品种。
正厅内,一位身着墨绿长袍的中年男子背对门口而立,正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《孔雀明王图》。听到脚步声,他缓缓转身,面色苍白如纸,唯有双眼亮得吓人。
"叶孤鸿见过两位。"他拱手行礼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"不知六扇门大驾光临,有何贵干?"
陆小凤注意到叶孤鸿右手始终缩在袖中,左手腕上戴着一串黑曜石念珠,每一颗珠子都刻着细小的梵文。
"叶庄主,冒昧打扰。"金九龄开门见山,"我们为铁鞋大盗的案子而来。"
"铁鞋大盗?"叶孤鸿眉头一跳,"那恶贼十五年前不是已经伏诛了吗?"
陆小凤突然插话:"庄主可认识宋问草宋神医?"
厅内烛火忽地一暗。叶孤鸿沉默片刻,走到窗前:"有过一面之缘。他怎么了?"
"死了。"陆小凤紧盯着叶孤鸿的背影,"死状诡异,身边留有铁鞋印记。"
叶孤鸿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:"所以两位怀疑铁鞋大盗再现江湖?"
"我们怀疑当年的案子另有隐情。"金九龄取出从胡商客栈找到的铁鞋,"这些是在西域商人处发现的,他们死前曾提到孔雀山庄。"
叶孤鸿猛地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"西域商人?"他快步走到金九龄面前,仔细查看那双铁鞋,"这不是当年的"
话未说完,山庄深处突然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,像是重物倒地。紧接着是一阵铁器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——咔、咔、咔,如同铁鞋踏过石板。
陆小凤身形一闪,已循声追去。声音来自后山方向,穿过一片竹林,眼前赫然出现一座荒废的祠堂,匾额上"剑冢"二字已经斑驳。
"这是"随后赶到的金九龄惊讶地看着这座阴森的建筑。
叶孤鸿脸色铁青:"先祖练剑之所,早已废弃多年。"
陆小凤推门而入,霉味扑面而来。祠堂正中供奉着一柄断剑,下方香案上摆着一个乌木牌位,借着月光,隐约可见上面刻着"铁鞋踏雪"四个字。
"铁鞋踏雪?"金九龄倒吸一口凉气,"这不是当年铁鞋大盗的自号吗?为何会供奉在此?"
叶孤鸿面如死灰:"这这不可能!我从未"
话音未落,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。三人匆忙赶回山庄,发现西厢房火光冲天。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来:"庄主!那些西域人他们"
陆小凤冲进浓烟滚滚的厢房,只见三个西域商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,面色青紫,嘴角含笑,与宋问草的死状一模一样。手背纹蝎子的首领手中紧握着一张烧了一半的纸条,陆小凤抢出纸条,上面只剩几个字:"雳堂七叶"
"霹雳堂?"金九龄皱眉,"江南霹雳堂?"
叶孤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老管家连忙扶住他:"庄主旧疾发作,两位请回吧。明日再"
陆小凤却盯着叶孤鸿的右手——袖口微微掀起的一瞬,他分明看到了一片青紫色的皮肤,和五个漆黑的指尖。
第四章夜半剑冢
三更时分,陆小凤悄无声息地潜回孔雀山庄。金九龄被他安排在庄外接应,自己则像一片影子般滑过围墙。
山庄内寂静得可怕,连虫鸣声都没有。陆小凤轻车熟路地来到后山剑冢,白天匆匆一瞥,他总觉得那牌位有问题。
月光如水,照在斑驳的匾额上。陆小凤推门的手突然停住——门缝处夹着一根细丝,若贸然推开,必会断裂。
"有意思。"他轻笑一声,翻身跃上屋顶,从破损的瓦片间潜入。
祠堂内比白天更加阴森。陆小凤点燃火折子,仔细检查那个乌木牌位。牌位表面光滑如镜,但底部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。他轻轻一扳,牌位应声而开——里面竟藏着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。
展开丝绢,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十五年前铁鞋大盗每次作案的时间、地点和所得财物,最后一行赫然写着:"七月初七,孔雀山庄,得七叶琉璃盏,然中醉仙灵芙之毒,命不久矣。若后人得见此卷,当知铁鞋踏雪实乃"
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,无法辨认。陆小凤眉头紧锁,突然听到极轻微的"咔咔"声从祠堂深处传来。
声音来自一堵看似实心的墙。陆小凤摸索着墙面,在某块砖石上轻轻一按,墙面无声滑开,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。
阶梯尽头是一间石室,四壁挂满各式铁鞋,中央石台上放着一个水晶匣子,匣中空空如也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幅画像——一个蒙面人站在雪地中,脚下铁鞋深深陷入积雪,画旁题字:"铁鞋踏雪,留痕无迹。"
陆小凤正欲细看,突然耳廓一动,身形急闪。一枚透骨钉擦着他的鬓角钉入石壁,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。
"陆小凤果然名不虚传。"叶孤鸿的声音从暗处传来,他缓步走入火光范围,右手依然缩在袖中,脸色比白天更加苍白,"深夜造访他人祠堂,可不是君子所为。"
陆小凤笑道:"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。倒是叶庄主,这满墙的铁鞋作何解释?"
叶孤鸿目光扫过石室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得弯下腰去。陆小凤正欲上前,却见他猛地抬头,嘴角溢出一丝黑血:"来不及了他们来了"
"谁来了?"陆小凤追问。
叶孤鸿却不回答,而是踉跄着走到石台前,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放入水晶匣子:"七叶琉璃盏解毒唯有此物"他突然抓住陆小凤的手,"小心雷雷"
话未说完,叶孤鸿突然瞪大眼睛,身体僵直向后倒去。陆小凤扶住他时,发现他后心处插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。
陆小凤站在剑冢外,看着手中的水晶匣子。匣中那个小瓶与宋问草医馆中发现的一模一样,只是这次的瓶底刻着一个"雷"字。
"雷?"陆小凤自语,"江南霹雳堂堂主雷万钧?"
远处传来金九龄的呼哨声,陆小凤收起匣子,身形消失在夜色中。
次日清晨,一则消息震惊苏州城——孔雀山庄庄主叶孤鸿暴毙,老管家悬梁自尽。而更令人不安的是,有人在庄外竹林发现了三具尸体,正是昨日在胡商客栈逃走的西域商人,他们脸上凝固着诡异的笑容,胸口各有一个铁鞋印记。
陆小凤站在客栈窗前,看着街上匆匆而过的捕快,手指轻叩着那个水晶匣子。金九龄推门而入,面色凝重:"验尸结果出来了,叶孤鸿和西域人都是死于醉仙灵芙,但"
"但什么?"陆小凤问。
"叶孤鸿体内早有此毒,至少积累了十年之久。"金九龄压低声音,"而那个老管家,根本不是自尽。他临死前在地上划了几个字,被凶手擦掉了,但仵作发现了痕迹——'七叶琉璃盏在'后面就没了。"
陆小凤突然笑了:"金捕头,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这位雷堂主了。"
"你怀疑雷万钧?"金九龄惊讶道,"他可是"
"可是十五年前围剿铁鞋大盗的功臣。"陆小凤接口,"但你可知道,当年铁鞋大盗伏诛后,他的尸体去了哪里?"
金九龄摇头。
"没人知道。"陆小凤目光深邃,"因为根本没人见过铁鞋大盗的真面目。"
第五章霹雳惊雷
江南霹雳堂坐落在苏州城外的虎丘山下,高墙深院,门前两尊石狮口中含着铁丸,威风凛凛。陆小凤站在大门前,手指轻抚着唇上的胡子,眼睛眯成一条线。
"这地方比孔雀山庄还要杀气重。"他转头对金九龄说,"你猜雷堂主会怎么接待我们?"
金九龄整理了下官服:"十五年前围剿铁鞋大盗时,雷万钧是主力之一。若铁鞋案真有隐情,他"
话未说完,大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一个满脸麻子的壮汉抱拳行礼:"两位贵客,堂主有请。"
穿过三道铁门,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特有的硫磺味。演武场上,十几个赤膊汉子正在练习火器,轰隆声不绝于耳。正厅门前,一位身材魁梧、红脸长须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,腰间别着一对鎏金铜锤。
"陆小凤!"雷万钧声如洪钟,"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火药桶里来了?"
陆小凤笑着拱手:"雷堂主风采依旧。这位是六扇门金捕头,我们为铁鞋案而来。"
雷万钧的笑容僵了一瞬,随即热情地揽住两人肩膀:"进来说话!来人,上茶!"
厅内陈设简朴,唯有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火器,从三眼铳到掌心雷,琳琅满目。陆小凤注意到最显眼处挂着一幅《伏魔图》,画的是钟馗捉鬼,落款日期正是十五年前铁鞋大盗伏诛之日。
"雷堂主好雅兴。"陆小凤指着画作,"这画可是纪念当年壮举?"
雷万钧抚须大笑:"陆兄好眼力!当年那恶贼为祸江湖,我霹雳堂出力最多。"他突然压低声音,"听说铁鞋再现?"
金九龄取出从孔雀山庄带回的水晶匣子:"堂主可认得此物?"
雷万钧瞳孔骤然收缩,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铜锤:"这这是"
"七叶琉璃盏。"陆小凤紧盯着雷万钧的右手——那只手粗大有力,却在中指处缺了一截,"叶孤鸿死前将它交给我,瓶底刻着'雷'字。"
雷万钧猛地站起,铜锤"砰"地砸在茶几上:"叶孤鸿死了?什么时候?"
"三天前。"金九龄道,"死于醉仙灵芙,与宋问草、西域商人一样。"
雷万钧在厅内来回踱步,突然转身:"你们怀疑我?"他举起残缺的右手,"十五年前围剿铁鞋大盗,我这根手指就是被他的铁鞋削去的!我有什么理由"
陆小凤突然打断:"雷堂主,孔雀山庄的老管家临死前写下'七叶琉璃盏在',您觉得他想写什么?"
厅内一片死寂。雷万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锤。突然,远处传来一声巨响,地面都微微震动。
"火药库!"雷万钧脸色大变,顾不上招呼客人,箭步冲出大厅。
陆小凤和金九龄紧随其后。绕过两道回廊,只见西侧一座库房冒着浓烟,几个弟子正忙着泼水救火。
"都退开!"雷万钧喝退众人,亲自检查火场。陆小凤却注意到库房角落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,他身形微动,已追了上去。
那人影穿过月洞门,直奔后山。陆小凤施展轻功,几个起落便拦在对方面前——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穿着霹雳堂弟子的服饰,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。
"小兄弟,跑什么?"陆小凤笑容可掬,眼睛却盯着包袱中露出的铁鞋一角。
少年面色惨白,突然跪地磕头:"陆大侠饶命!我只是奉命行事!"
"奉谁的命?"陆小凤掀开包袱,里面除了一双铁鞋,还有个小瓷瓶,贴着"醉仙灵芙"的标签。
少年抖如筛糠:"是是堂主"
话音未落,一支袖箭破空而来,正中少年咽喉。陆小凤猛然回头,只见雷万钧站在二十步外,左手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。
"雷堂主这是何意?"金九龄厉声质问。
雷万钧面沉如水:"此子偷盗堂中机密,死有余辜。"
陆小凤检查少年尸体,从他怀中摸出一封密信,信上只有寥寥数字:"今夜子时,百花楼,花。"
"花满楼有危险。"陆小凤脸色骤变,转向雷万钧,"雷堂主,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。"
第六章抽丝剥茧
霹雳堂地牢阴冷潮湿。陆小凤、金九龄与雷万钧隔桌而坐,桌上摆着从少年身上搜出的铁鞋、毒药和密信。
"雷堂主,"陆小凤指尖轻叩桌面,"十五年前铁鞋大盗伏诛时,都有谁在场?"
雷万钧皱眉:"我,叶孤鸿,宋问草,还有六扇门的铁手判官。"
"铁手判官?"金九龄惊讶道,"他五年前就告老还乡了。"
陆小凤取出从宋问草指甲中收集的黑色粉末:"宋神医死前曾抓伤凶手,这是从他指甲里找到的。"
金九龄凑近细看:"像是火药?"
"不错。"陆小凤点头,"而且是掺了西域香料的上等火药,燃烧后会留下特殊气味。"他转向雷万钧,"霹雳堂最近可曾购入西域香料?"
雷万钧额头见汗:"这这是配制特殊火药的必需品"
陆小凤又拿出孔雀山庄剑冢中找到的丝绢:"叶孤鸿藏着的这份铁鞋大盗作案记录,最后提到'中醉仙灵芙之毒',而您——"他直视雷万钧,"右手缺了一指,皮肤青紫,正是长期接触醉仙灵芙的症状。"
雷万钧猛地站起,铜锤砸在桌上:"胡说八道!"
"还有这个。"陆小凤不慌不忙地取出水晶匣子,"七叶琉璃盏是解毒圣物,您却将它藏在孔雀山庄。为什么?因为叶孤鸿知道您的秘密——十五年前,真正的铁鞋大盗根本不是被你们杀死的那个人!"
地牢内死一般寂静。雷万钧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青紫色的皮肤下似有黑线蠕动。
"精彩。"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暗处传来,"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。"
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,手中铁鞋寒光闪闪。陆小凤早有防备,袖中凤翎箭激射而出,同时拉起金九龄急退。
"轰"的一声,雷万钧掷出的铜锤砸在三人刚才所站之处,地面裂开一道缝隙,露出向下的阶梯。
"走!"陆小凤拽着金九龄跃入密道。身后传来雷万钧的怒吼和铁鞋踏地的咔咔声。
密道曲折向下,尽头是一间石室。陆小凤点燃壁上的火把,眼前的景象令二人倒吸一口凉气——
石室正中摆着一具水晶棺,棺中躺着个身着铁鞋的蒙面人。四周墙壁挂满了画像,详细记录着十五年来每一个死于"醉仙灵芙"的人,最新一幅赫然是花满楼的画像,标注日期正是今晚!
"这是"金九龄声音发颤。
"铁鞋大盗的真身。"陆小凤检查水晶棺,"雷万钧这些年一直在为真正的铁鞋大盗复仇。"
他快速浏览墙上的记录,突然在一幅画像前停住——画中是年轻的宋问草、叶孤鸿和雷万钧,三人站在一个铁笼前,笼中关着个戴铁面具的人。画旁题字:"甲子年七月初七,诛铁鞋于孔雀山庄。"
"我明白了。"陆小凤眼睛一亮,"十五年前,他们三人抓到的根本不是铁鞋大盗,而是"
密道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陆小凤不及细说,迅速从墙上撕下几幅关键画像塞入怀中:"快走!花满楼有危险!"
二人从另一条密道冲出,身后雷万钧的咆哮声越来越近:"你们逃不掉的!铁鞋的传人会完成复仇!"
夕阳西下,陆小凤和金九龄策马狂奔向苏州城。陆小凤脑中飞速拼凑着线索——
宋问草指甲中的火药、西域香料、雷万钧的毒手、孔雀山庄的剑冢、水晶棺中的铁鞋人一切都在指向一个惊人的真相。
而现在,这个真相可能要搭上花满楼的性命。
"再快点!"陆小凤扬鞭催马,"必须在子时前赶到百花楼!
第七章子夜百花
苏州城的更夫刚敲过三更梆子,陆小凤和金九龄已飞身跃上百花楼的屋檐。楼内漆黑一片,唯有顶层的花轩透出微弱灯光。
"不对劲。"陆小凤压低声音,"花满楼从不会让灯亮到这么晚。"
金九龄按住腰间判官笔:"我先去前门"
话音未落,陆小凤已如一片落叶飘向花轩窗口。指尖刚触到窗棂,一阵淡淡的兰麝香气便钻入鼻腔——醉仙灵芙!
他猛地推开窗户,眼前的景象令他心头一紧:花满楼端坐在琴案前,十指按弦却未拨动,白衣上沾着点点血迹,嘴角那抹微笑与宋问草死前一模一样。
"花满楼!"陆小凤箭步上前,两指搭上他脖颈。脉搏微弱但平稳,皮肤冰凉却不僵硬——还活着!
"他中毒了。"金九龄检查花满楼的眼睑,"奇怪,醉仙灵芙见血封喉,他怎么"
花满楼突然轻咳一声,嘴角溢出一丝黑血:"因为我把毒逼到了左臂"他抬起左手,整条手臂已呈青紫色。
陆小凤迅速点了他左肩几处大穴:"别说话,我先帮你"
"来不及了"花满楼摇头,"他们马上就到雷万钧不是主谋他只是"
一阵铁鞋踏地的咔咔声从楼梯传来。陆小凤将花满楼推向金九龄:"带他从密道走!"
花轩的门轰然碎裂,三个铁鞋人呈品字形闯入。为首之人身形魁梧,铁面具下传出沉闷的声音:"陆小凤,此事与你无关。"
陆小凤站在琴案前,笑容不改:"穿着铁鞋闯人家里,还说不关我事?"他手指轻抚琴弦,"三位怎么称呼?"
"铁鞋踏雪,留痕无迹。"那人机械地回答,铁鞋向前一步,"交出花满楼,饶你不死。"
陆小凤突然拨动琴弦,一声清越的泛音中,三枚凤翎箭从琴底激射而出。铁鞋人显然早有防备,铁鞋一跺,地面震起一道气墙,暗器叮当落地。
"霹雳堂的'地动山摇'?"陆小凤挑眉,"雷万钧的手下就这点本事?"
那人不再答话,三人铁鞋同时踏地,震得整座花轩簌簌作响。陆小凤身形一闪,已到为首者身后,双指如剑直取后心。不料对方铁鞋后跟突然弹出一截利刃,寒光闪过,陆小凤袖口被划开一道口子。
"好鞋!"陆小凤赞叹一声,变指为掌,在对方铁面具上轻轻一按。这一按看似轻柔,实则蕴含了七种变化。铁面人急忙后仰,面具却被掌风带起,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。
"赵无伤?"陆小凤认出了这位霹雳堂前任副堂主,"十年前你不是已经"
赵无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铁鞋猛地踏向地面:"杀!"
另外两人铁鞋机关齐开,数十枚透骨钉暴雨般射向陆小凤。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白影从密道闪出,折扇轻挥,所有暗器如遇无形屏障,纷纷坠地。
"花满楼!"陆小凤又惊又喜,"你怎么"
"百花楼是我的家。"花满楼虽然面色惨白,却站得笔直,"哪有主人逃走的道理?"
赵无伤见状,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向地面。陆小凤知道那是醉仙灵芙,急忙屏息前冲,却见花满楼折扇一挥,一股柔和内力将毒粉尽数卷向窗外。
"不可能!"赵无伤惊呼,"中了醉仙灵芙怎么还能"
"因为我姓花。"花满楼轻声道,"花家子弟,百毒不侵。"
陆小凤抓住这一瞬之机,身形如电,连点三人膝上环跳穴。铁鞋虽坚,关节处却有缝隙。三人闷哼一声,跪倒在地,铁鞋与地面撞击出沉闷的响声。
金九龄从密道冲出,用精钢锁链将三人捆作一团:"楼下还有五个,都解决了。"
陆小凤掀开赵无伤的衣领,发现他后颈处纹着一只黑蝎子——与西域商人首领手背上的纹身一模一样。
"雷万钧和西域什么关系?"陆小凤厉声问。
赵无伤闭目不答。花满楼却从琴案下取出一封密信:"他们刚才塞进来的。"
信上只有寥寥数语:"子时三刻,老地方,以花满庭遗物换解药。——铁鞋"
"花满庭?"金九龄疑惑道,"这名字好生熟悉"
花满楼的身体微微颤抖:"是家兄。"他转向陆小凤,"十五年前被当作铁鞋大盗处决的,正是家兄花满庭。"
第八章旧事如烟
百花楼密室内,花满楼服下特制解毒丹,左臂的青紫色渐渐褪去。陆小凤检查着从赵无伤身上搜出的物品:一把西域风格的匕首,几枚刻着蝎子图案的金币,还有半张烧焦的地图。
"花兄,"陆小凤斟酌着词句,"令兄的事"
花满楼苍白的面容浮现一丝痛楚:"家兄是被冤枉的。"他轻抚着密室内供奉的一个无名牌位,"十五年前,花家因一卷《天工秘谱》遭人陷害。那秘谱记载了各种机关暗器的制法,包括"
"包括铁鞋。"陆小凤恍然大悟,"所以铁鞋大盗的机关术来自花家?"
花满楼点头:"家兄为保全家族,自愿假扮铁鞋大盗赴死。真正的铁鞋另有其人,他"
密室外突然传来金九龄的惊呼。陆小凤闪身而出,只见赵无伤七窍流血,已然气绝。另外两名铁鞋杀手同样面色青紫,嘴角含笑——又是醉仙灵芙!
"他们齿间藏毒。"金九龄懊恼地检查尸体,"是我疏忽了。"
陆小凤却盯着赵无伤右手紧握的拳头。掰开后,掌心赫然是一个小巧的琉璃瓶,瓶中一滴紫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
"七叶琉璃盏中的解药!"花满楼惊呼,"他们竟真带来了"
陆小凤将琉璃瓶对着灯光细看,发现瓶底刻着两个小字:"花"和"雷"。
"花家和雷家的纠葛"陆小凤若有所思,"花兄,当年围剿铁鞋大盗的除了雷万钧、叶孤鸿、宋问草,还有谁?"
花满楼沉思片刻:"还有六扇门的铁手判官,以及"他忽然顿住,"西域曼陀罗山庄的使者。"
"曼陀罗山庄?"金九龄惊讶道,"那不是西域毒宗吗?"
陆小凤眼中精光一闪:"手背纹蝎子的西域人,醉仙灵芙的毒,曼陀罗山庄的标志所有线索都连起来了。"
他迅速摊开所有物证:从宋问草指甲中取出的火药残渣,孔雀山庄的丝绢记录,霹雳堂密室的地图,以及赵无伤身上的西域物品。
"十五年前,铁鞋大盗实为曼陀罗山庄在中原的代理人,专为搜集《天工秘谱》这类奇技淫巧。"陆小凤推理道,"花满庭代罪赴死后,真凶逍遥法外。如今他们卷土重来,是为了"
"七叶琉璃盏。"花满楼接口,"此物不仅能解醉仙灵芙,更是当年铁鞋案的关键证据。家兄赴死前曾留书说,琉璃盏中藏有真凶的身份。"
金九龄恍然大悟:"所以雷万钧这些年一直在追杀知情人!宋问草、叶孤鸿、西域商人他们都曾接触过琉璃盏!"
陆小凤点头:"而下一个目标"他看向密信上的"花满庭遗物","花兄,令兄可曾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?"
花满楼起身走向密室深处,从暗格中取出一柄铁骨折扇:"家兄临终托人带回的,我一直未能参透其中奥秘。"
陆小凤接过折扇,轻轻展开。扇面上绘着一幅精细的机关图,正是铁鞋的构造。而在鞋底位置,用极小的字标注着一行诗:"踏雪寻梅处,金戈铁马声。"
"这不是诗。"花满楼突然道,"是地名谐音——踏雪寻梅处,金戈铁马声"他手指微微发抖,"塔雪轩,金阁寺!"
陆小凤猛地站起:"我知道真凶是谁了!"
第九章金阁疑云
黎明前的金阁寺笼罩在薄雾中,七层宝塔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。陆小凤和花满楼站在山门前,望着匾额上"金戈铁马"四个鎏金大字,与折扇上的暗语完美对应。
"好一个'金戈铁马声'。"陆小凤摸着胡子,"花兄,令兄当年可曾提过这金阁寺?"
花满楼白衣上还带着血迹,面色却已恢复如常:"家兄生前最厌佛寺。"他忽然一顿,"但有一年中秋,他独自来此赏月,回去后连夜绘制了铁鞋图样。"
山门"吱呀"一声开了个小缝,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:"两位施主,本寺卯时才"
陆小凤亮出从赵无伤身上搜出的蝎子金币:"我们找玄悲大师。"
小沙弥脸色骤变,转身就跑。陆小凤身形一闪,已挡在他面前:"小师父跑什么?"
"玄悲师祖三年前就圆寂了"小沙弥结结巴巴地说。
花满楼轻摇折扇:"那现在寺中主事的是哪位大师?"
"是是玄苦师祖"
陆小凤与花满楼交换个眼神。玄苦——正是当年参与围剿铁鞋大盗的六扇门铁手判官出家后的法号!
晨钟突然敲响,小沙弥趁机挣脱跑远。陆小凤正要追赶,花满楼却拦住他:"听。"
钟声余韵中,隐约有铁器摩擦的"咔咔"声从宝塔方向传来。二人循声而去,穿过大雄宝殿,只见千佛塔下守着四个武僧,手持熟铜棍,警惕地环顾四周。
"有古怪。"陆小凤压低声音,"普通寺庙哪需要这般戒备?"
花满楼点头:"塔中有西域曼陀罗的气味。"
正说着,塔门突然打开,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缓步而出。他左手持念珠,右手却戴着只铁手套,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
"铁手判官"陆小凤轻声道。
老僧似有所觉,猛然抬头。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与陆小凤记忆中六扇门的铁面神捕重叠在一起,只是原本刚毅的眼神如今浑浊不堪,眼白上布满血丝。
"玄苦大师。"花满楼上前行礼,"花家满楼,请大师超度亡兄。"
玄苦的铁手"咔"地握紧:"花满楼?"他声音嘶哑,"你不该来"
塔内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。玄苦脸色大变,铁手一挥,四个武僧立刻持棍逼近。
"快走!"玄苦低吼,"塔里有"
话未说完,一支袖箭从塔窗射出,正中玄苦咽喉。老僧踉跄几步,铁手指向塔顶,轰然倒地。
"上塔!"陆小凤纵身跃起,踩着塔檐飞身而上。花满楼折扇轻挥,击落两支射向陆小凤的暗箭。
七层塔顶,一个灰衣僧人正将一叠文书投入铜炉。陆小凤破窗而入,炉火映照下,看清了僧人手中的图纸——正是改良版铁鞋的设计图!
"玄悲大师不是圆寂了吗?"陆小凤冷笑。
僧人缓缓转身。出乎意料,这是张慈眉善目的脸,白须飘飘,宛如画中菩萨。唯有右手小指上戴着的黑玉指环,透着一丝邪气。
"陆小凤。"僧人声音温润如泉,"老衲等你多时了。"
花满楼随后赶到,见到僧人面容时浑身一震:"是你!十五年前中秋夜"
"花公子好记性。"僧人微笑,"那年老衲还是西域使者,与你兄长品茶论道,相谈甚欢。"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盏,"可惜他执意要带走这个。"
七叶琉璃盏在晨光中流转着七彩光晕,盏底清晰可见一行小字:"曼陀罗主谋,玄悲为伥。"
陆小凤恍然大悟:"你就是真正的铁鞋大盗!玄苦发现真相后被你控制,雷万钧因爱慕花家小姐成了你的帮凶"
"聪明。"玄悲依旧笑着,突然一脚踏地。铁鞋震得整座塔摇晃起来,暗格中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!
花满楼折扇急旋,挡下大部分暗器。陆小凤则直取玄悲,二人在狭窄的塔顶展开激斗。玄悲的铁鞋每次踏地都引发不同机关——毒烟、飞针、铁蒺藜层出不穷,更可怕的是,他的袈裟下竟藏着第三只铁鞋,随时可能从诡异角度踢出致命一击。
"陆小凤!"玄悲突然停手,"你可知花满庭为何甘愿赴死?"
花满楼闻言一怔。玄悲趁机将七叶琉璃盏抛向塔外,陆小凤不及细想,飞身去接。就在这一瞬,玄悲的铁鞋直踢他后心!
千钧一发之际,花满楼的折扇脱手飞出,精准击中玄悲膝弯。老僧身形一滞,陆小凤已接住琉璃盏,反手一指点在玄悲铁鞋底部的机括处。
"咔嗒"一声,铁鞋机关卡死。玄悲脸色终于变了,急忙后退,却踩到自己的袈裟下摆。花满楼趁机一掌拍向他胸口,玄悲仓促迎击,二人对掌的瞬间,老僧突然惨叫一声——花满楼掌心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,正是当年花满庭设计的"透骨针"!
"醉仙灵芙的滋味如何?"花满楼冷声问。
玄悲踉跄后退,面色迅速变青:"你你怎么会"
"家兄留下的最后一件礼物。"花满楼从怀中取出铁骨折扇,"专为杀你而制。"
玄悲狂笑一声,突然纵身跃向塔外。陆小凤急忙去拦,却只扯下半片袈裟。老僧坠向数十丈下的山崖,却在半空突然爆成一团紫雾——竟是具穿着袈裟的假人!
"金蝉脱壳"陆小凤皱眉,"这老狐狸!"
花满楼却拾起地上的七叶琉璃盏,轻轻旋开底座。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飘落,上面是花满庭的亲笔:
"吾弟满楼亲启:兄为保花家血脉,自愿假扮铁鞋赴死。真凶乃曼陀罗山庄玄悲,雷万钧实为吾之挚友,假意投敌为取证。七叶琉璃盏中藏其罪证,望弟"
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,难以辨认。
第十章踏雪无痕
七日后,苏州城外乱葬岗。
陆小凤和花满楼站在一座无名坟前,碑上新刻"花门满庭之墓"。金九龄带着六扇门的人正在不远处挖掘玄苦留下的线索。
"雷万钧找到了吗?"花满楼问。
陆小凤摇头:"只在他房中发现了这个。"他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,上面是娟秀的女子字迹:"万钧吾友:满庭蒙冤,花家危矣。请依计行事,务必取得玄悲罪证"
"是家姐的字迹。"花满楼轻抚墓碑,"原来雷堂主一直"
"他假意投靠玄悲,暗中搜集证据。"陆小凤叹道,"可惜被醉仙灵芙所害,成了半个废人。"
远处传来金九龄的呼喊。二人赶过去,只见挖出的铁箱中整齐码放着十几双铁鞋,每双鞋底都刻着名字:宋问草、叶孤鸿、西域胡商最上面那双最小,鞋底赫然刻着"花满楼"。
"玄悲的复仇名单。"金九龄倒吸凉气,"他要把当年所有知情人赶尽杀绝!"
花满楼拿起那双小铁鞋,发现鞋尖处藏着一枚细针,针上淬着幽蓝的毒液。
"他连孩子都不放过"陆小凤咬牙。
突然,花满楼将铁鞋掷向十步外的灌木丛。一声金铁交鸣,一个灰影冲天而起,正是玄悲!老僧此刻面目狰狞,再没有半分慈祥模样,三只铁鞋在阳光下泛着寒光。
"老衲等了十五年"玄悲厉笑,"今日便送你们兄弟团聚!"
陆小凤正要出手,花满楼却拦住他:"这是我的家事。"
折扇展开,三十六根扇骨突然弹出,如孔雀开屏般绚烂。玄悲三只铁鞋同时踏地,毒针、铁蒺藜、迷烟齐发。花满楼身形如鬼魅,在暗器中穿行,折扇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击落致命暗器。
"花家的'天女散花'?"玄悲冷笑,"你兄长使过,没用!"
花满楼不答,突然变招,折扇合拢如剑,直刺玄悲咽喉。老僧铁鞋上踢,却在半空僵住——花满楼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扣住他脚踝,拇指正按在铁鞋机关枢纽上。
"这才是家兄真正的绝学。"花满楼轻声道,"天工点穴手。"
玄悲面色大变,急忙挥掌劈向花满楼天灵盖。陆小凤的凤翎箭后发先至,穿透老僧手腕。玄悲惨叫着后退,铁鞋突然"咔咔"作响,机关失控,数十枚毒针反向射入他自己体内!
"不"玄悲跪倒在地,面色迅速变黑,"曼陀罗不会"
话未说完,已气绝身亡。那只黑玉指环"啪"地碎裂,露出里面藏着的紫色晶体——醉仙灵芙的精粹。
夕阳西下,陆小凤和花满楼并肩站在山岗上。
"接下来去哪?"花满楼问。
陆小凤摸着胡子:"听说西域的葡萄美酒不错。"
花满楼笑了:"为查曼陀罗山庄?"
"为喝酒。"陆小凤也笑了,"不过既然顺路"
二人相视一笑,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。远处,一只铁鞋孤零零地躺在乱石间,鞋底的雪地上,半个脚印都没有留下。